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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胥以戊戌九月出京,至庚戌七月入京,凡十三年有诗纪之。辛亥九月出京,至癸亥七月入京,亦十三年,且出京皆以九月,入京皆以七月,悟而嗟叹,自念生逢世乱,穷老无所就,复为此诗
世弃天留等可哀,黍离荆棘更能来(1)。还从铜辇寻残梦,早向昆明辨劫灰(2)。吞炭漆身殊未避,触山逐日漫相猜(3)。两朝国士虚名在,骏骨聊堪比郭隗(4)。
【笺注】
据《郑孝胥日记》,郑孝胥于民国十二年(1923)七月初七日(8月18日)自沪至京,十一日(8月22日)溥仪召见。十三日(8月24日)回沪,十五日到沪。十八日(8月29日)作此诗。这是郑孝胥第一次见溥仪,溥仪对其印象颇佳。溥仪在《我的前半生(全本)》中记载:“我和郑孝胥第一次见面是在民国十二年的夏天。他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直谈到未来的大清中兴,谈到高兴处,眉飞色舞,唾星乱飞,说到激昂慷慨,声泪俱下,让我大为倾倒,我立时决定让他留下,请他施展他的抱负。” 诗题中,郑孝胥说自己“戊戌九月出京”,指光绪二十四年(1898)七月,郑孝胥应召入京,见光绪后,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。是年,戊戌政变失败,郑孝胥乞假南归,时在九月。 诗题中的“庚戌七月入京”,指郑孝胥于宣统二年(1910)七月为东北锦璦铁路事由沪入京。那次入京有《七月二十三日入都居贤良寺》诗,有句云“前朝梦断是三秋”。 诗题中的“辛亥九月出京”,指宣统帝三年(1911)郑孝胥在长沙湖南布政使任所,奉命七月入京议官制,九月因武昌起义,疾驰出京回湖南,道阻上海而未至长沙。 诗题中的“癸亥七月入京”,即指此次民国十二年(1923)七月入京。可见正如诗题中所说,“出京皆以九月,入京皆以七月”。(日记中,此题后,尚有“后世或有悲之者”一句。)
此诗描写了郑孝胥来京心怀清室父王的悲哀,表达自己至死不变的复辟清室的决心。语句尤为坚决。
(1)“世弃”二句:被人世抛弃,却被老天留命,这等事真是可哀;亡国和乱世,真的会再次能来!
“黍离”,本为《诗·王风》中的篇名。《诗·王风·黍离序》:“《黍离》,闵宗周也。周大夫行役,至於宗周,过故宗庙宫室,尽为禾黍,闵周室之颠覆,徬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。”后遂用作感慨亡国之词。
“荆棘”,“荆棘铜驼”之省。汉铸铜驼两座,原置洛阳宫门外。晋索靖有远量,知天下将乱,指铜驼叹曰:“会见汝在荆棘中耳!”见《晋书》本传。后因以“荆棘铜驼”喻世乱荒凉。
首联写身处亡国乱世的可哀。
(2)“还从”二句:还可以从皇室的铜车马,追寻那残存的旧梦;早就在昆明湖底,分辨出了是劫火的残灰。
“铜辇”,太子所乘之车。《文选·陆机〈赴洛诗〉之二》:“抚劎遵铜輦,振缨尽祗肃。”吕延济注:“铜輦,太子车也。”唐李贺《还自会稽歌》:“臺城应教人,秋衾梦铜輦。”
“昆明劫灰”,劫火的馀灰。后以指战乱。北周庾信《奉和阐弘二教应诏》:“无劳问待詔,自识昆明灰。”倪璠注引《三辅黄图》:“武帝初,穿昆明池,得黑土。帝问东方朔,朔曰:'西域胡人知之。’乃问胡人,胡人曰:'烧劫之馀也。’”此亦暗指慈禧抽调北洋海军建设费用,修缮颐和园以庆六十岁寿辰之事。
颔联写入京回忆旧日之梦,思索清廷败亡之源。
(3)“吞炭”二句:我像豫让报恩,吞炭漆身也不回避;像共工触山,夸父追日,任凭人来猜疑。
“吞炭漆身”,战国时,豫让受知于智伯。后,韩、赵、魏三家合力攻杀智伯。豫让为报知遇之恩,矢志复仇。于是漆身为厉,吞炭为哑,改变声音形貌,伺机刺杀赵襄子,事败而死。事见《战国策·赵策一》、《史记·刺客列传》。后以为忍辱含垢,矢志复仇的典实。
“触山”,《淮南子·天文训》:“昔者共工与顓頊争为帝,怒而触不周之山,天柱折,地维絶,天倾西北,故日月星辰移焉。”后以“触山”喻力大无穷。此指奋力救助清廷。
“逐日”:典出《山海经·海外北经》:“夸父与日逐走,入日。渴欲得饮,饮于河 渭;河渭不足,北饮大泽。未至,道渴而死。弃其杖,化为邓林。”后因以“逐日”喻至死不渝。
颈联抒发自己挽救清室,以死报主的决心。
(4)“两朝”二句:两朝国士的名,还在我身;只能暂比作郭隗,做招来千里马的骏马骨头!
“两朝国士”:此郑孝胥自指曾在光绪、宣统两朝为官。国士,一国中才能最优秀的人物。《左传·成公十六年》:“皆曰:国士在,且厚,不可当也。”
“”骏骨:战国时,燕昭王要招揽贤才,郭隗喻以故事:从前有国君欲以千金求千里马,三年未得。有人花五百金买一死千里马的头回报,国君大怒,此人对曰:“死马且买之五百金,况生马乎?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,马今至矣!”不久果然买得三匹千里马。见《战国策·燕策一》。后因以“买骏骨”为求贤若渴之典。此处郑孝胥以招来千里马的骨头自比,自谦自己赴京之举,是为引来贤者。自谦之语。
尾联写自己出为清室奔走的初心是引来贤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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